热汤

#又名那条疑似开了语言外挂的人鱼

【周叶】周泽楷与海（五）

躲躲闪闪一路拐回家，关上门的一刻，周泽楷长出一口气。

离开前刚整理过房间，屋内摆设是他个人的风格，简约整洁，井井有条。叶修扫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家，叶秋。” 周泽楷细心地改了称呼。

怀里的人鱼纠正：“叶修。”

“诶？”周泽楷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难道他和喻文州都理解错了，其实这条人鱼叫“叶”，“修”和“秋”只是后缀，类似于“同志”、“大爷”什么的？在他进一步学会人类语言之前，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自己还是顺着他叫“叶修”好了。

周泽楷轻轻将叶修放在床上，体贴地在他后腰塞了块枕头，打量起他的伤口。蓝雨医师技术高超，缝线整齐，但一道红艳艳的疤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还是很扎眼。周泽楷有些自责，觉得自己当初应该早点出手，不过现在还能补救也好。他带上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给叶修涂抹上药。麻醉剂药效估计过了，叶修隐忍地抽着气，面上还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

“疼？我轻点？”周泽楷心疼，“不用忍，没关系。”

于是，叶修像接了圣旨般——扭作一团，呻吟出声，还特地切换成人类语言：“哎哎哎，疼疼疼，轻点儿。”模仿不太标准，儿化音尾颤抖起来，多了丝绵软的感觉。

这样夸张的表现，倒让周泽楷确定他没事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来化解他的紧张。他也配合着，回忆幼年母亲在他跌倒时的做法，俯下身亲吻叶修的发旋，笑着说：“痛痛飞走了。”

年轻渔人长夜般漆黑的瞳仁里升起星星，在夕阳余照下熠熠生辉。他眨眨眼，弯起一泓好看的弧度，揉碎星光，脉脉含情。

啊，长得好看也是种罪过。往昔岁月，人类的故事偶有传入海底，“以美艳外貌及凄人歌声迷惑船夫沉入海底”是他们最常用对人鱼的传说。叶修觉得，周泽楷适合去做一条这样的人鱼，光是笑一笑，便有春风十里。

伤口最好不要沾水，周泽楷看叶修离了水也没不适的样子，就让他睡在自己床上，自己在一旁长椅上打铺盖窝了一晚。按理说虽然物种不同，他们生理性别都是雄性，睡一张床也没什么，但周泽楷认为这不是待客之道，要礼让叶修。叶修也丝毫不和他客气，“鸠占鹊巢”，躺下去就是一夜好梦。

翌日一早，周泽楷又抱着叶修前往蓝雨。复诊，养伤，一举两得，嗯。叶修非常轻易地接受了被周泽楷抱来抱去这一设定，又非常轻易地接受了被寄托在蓝雨这一事实，躺在唯一的小病床上愉悦地挥手告别：“再见小周，一路顺风。”周泽楷也在黄少天“这里不是托儿所啊！”的狂轰滥炸下不舍离别。

周泽楷回到港口，用推车集运那一船舱的沙丁鱼金枪鱼，到早市去兜售。过了早饭点，人渐渐多起来，港口围了一群人观望周泽楷船系着的庞大青枪鱼。上天保佑，它皮肉完整丝毫没让鲨鱼占了便宜，估计晚上涨潮被冲了上来，正随着潮水起伏。他招呼几个人，就近送到微草饭店去了，这么大个儿一条鱼够他们用上好久。现在渔业惨淡，两样都谋了个好价钱，同时让他赚足风头。

连着三天，他都像这样早上寄托叶修到蓝雨，接着进行自己的工作，傍晚赶在回镇人潮前将叶修抱回家休息。第三天下午，鱼早早兜售一空，他去了家具市场，用几天赚的钱买了个大浴缸，转转又购置辆轮椅，让帮工小哥送去家里，自己惦记着赶去蓝雨。叶修伤口不算大，三天可以拆线了。

一进门，他就感受到诊所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黄少天拍案而起：“你个不识好歹的叶秋，不要忘恩负义啊！本少一场手术也是好多好多好多条鱼的身价，现在放下身段把你治好了不说，还不顾工作教你说话！你看我教的多好啊才三天就能让你嘲讽我了啊？有没有道理啦？”

叶修懒洋洋：“是你话多，叽里咕噜听多了我自己总结领悟的，再说这小地方人都没有，没工作让你做。”

“那先决条件也是我啊，我，黄少天！你试试和周泽楷呆三天，能学会十句话都算你厉害，哪能像现在这么溜啊。”

“是是是，人家正直乖巧，哪像你……诶哟，来啦小周。”

小小围观一会儿的周泽楷再次为人鱼的语言天赋折服，神色充满敬佩：“很厉害。”诶，等等，才三天过去自己就变成这边语言技能点最低的人了吗？

没贫多久，门口忽然传来凌乱的敲门声。

屋内的人都机警起来，蓝雨平时挺清闲的，三天里根本没几个人来看病，也巧了都是叶修离开的时间段。这会儿突然来了个人，叶修可还在吶，怎么办？

“谁啊！”黄少天喊了一句。

“才几天不来串门，连我的敲门声都认不出来了要死啊！快开门！怎么还上锁呢？”

声音一出，大家都听出来了，是魏琛。蓝雨诊所创立者之一，带出现在这俩徒弟后不知受什么刺激封刀捕鱼去了，混得一般，最近也捕不到鱼。按理说他不算外人，但几人都熟知他的性（wei）格（suo），丝毫不怀疑他发现这里有条活体人鱼后脑中能迅速制订十几条捞钱计划把他们卖了。太危险了！

周泽楷迅速给叶修盖上被子，黄少天飞快地将周泽楷连带着病床往角落里一推，拉上隔离的帘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开门，打着哈哈：“哈哈哈魏老大啊，你今天怎么来了啊？没去捕鱼啊，哦对我忘了你已经两个月没捉到鱼了，出不出海都一样……”

魏琛装作生气地打了下黄少天的脑袋：“晦气，太倒霉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也不只是我，大家都抓不到鱼，我也就时间久了点嘛。嘿只有周泽楷那小子风头很劲啊，推了一车鱼还有一条特大的青枪鱼，唔，得有六米长吧。”

被提到的周泽楷此刻很尴尬。方才他站在病床边，黄少天这猛地一推差点让他压倒在叶修身上，还好他机敏地撑住，以俯卧撑的姿势悬架于叶修正上方，手支撑在他身侧。再一瞥，这角落空间太小，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好下床，只希望魏琛快点离开能让他下来。

而叶修完全无紧张意识，故意火上浇油，戏谑地看着周泽楷垂坠下的衣领，伸手替他扣好最上的扣子。惨遭调戏的周泽楷艰难地维持动作，脸红到耳朵尖儿。

帘前，魏琛话锋一转：“不过这小子最近很奇怪啊，我感觉像是谈恋爱去了，这回可有好戏看，不知道多少少女要伤心喽。”

“哦？魏前辈怎么突然这么认为？”喻文州按下几乎要跳起来的黄少天，笑眯眯地试探。

“你看啊，他先消失了四天，昨天回来还远远被看见抱了个人，最重要的啊，我不巧了住他隔壁嘛，诶哟这几天晚上那叫的呀，年轻人嘛，体力好精力旺可以理解。那姑娘声音挺好听的，就是低了点儿。”魏琛不顾这里是诊所，叼根烟点上，八卦之魂同时熊熊燃烧。

周泽楷听到这儿直接破功，感觉跟被雷劈了似的呆滞，手折了下没支撑住，直接倒在叶修身上。“哎哟，疼——”帘后传出软绵绵的叫唤。如果是个姑娘家，声音挺好听的，就、是、低、了、点、儿。

“对对对就是这个声音，一毛一样，可不是我瞎说吧……嗯？”魏琛一脸茫然。

黄少天脸上写满尴尬，他拍着喻文州勉强笑笑：“哈哈哈你看这不是巧了吗不是？”

魏琛好奇地伸手拉开帘子，就看见一张朴素的病床上，周泽楷扑倒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幸好两人都穿着衣服，中间还隔了床被子，才没让他三观彻底炸裂。他默默拉上帘子，转头解释：“刚刚打开方式有些不对看到了奇怪的场景，让我重新掀一下。”黄少天扶额，偏过头，没眼看了。魏琛再次快速地拉开帘子，看见的还是同样的场景，那名不认识的男子还高兴地冲他挥手：“你好啊，老魏，初次见面，来根呗。”

目光直直盯着魏琛手里的烟——这一天没人跟他提到过“烟”这个词，但闻着味道和他在水底常嚼的某种水草类似，它有凝神镇定功效，就是有依赖性，会成瘾，两天没碰了怪想的。

我靠，这人谁啊？！魏琛无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