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

#放飞自我，玄幻起来

#如果感觉这章比较长大概是错觉（好吧其实是我想十章完结

【周叶】周泽楷与海

次日，周泽楷在一阵匆忙的敲门声中醒来。他简单地收整一下衣物，走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不太起眼的男孩，周泽楷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他叫乔一帆，是微草饭店的学徒，但因为为人谦恭热心，经常在各处帮忙搭手。

乔一帆先深深鞠躬，直起身才道：“前辈抱歉，这么早打扰你，我替镇长带来个通知。镇上怪病爆发了，又增长几十例身长鱼鳞的病例，并且先前的病患病情有加重趋势。近日请尽量减少出海，感谢配合。”

他说完道别就走，又去隔壁敲魏琛的门。周泽楷关上门，若有所思。良久，他留了张纸条在浴缸边，最后看了眼熟睡的叶修，还是出了门。

叶修醒来，瞧见纸条，大为惊奇。周泽楷考虑到叶修是凭小聪明和语感才能和人对话，字还是不认识的，所以体贴地在纸条上画了一扇门和一个小人，从人到门还标了个箭头指向。画上这人是周泽楷，叶修肯定道，你看他还把自己画得特别帅。画上的潦草火柴人如果有灵性此刻一定一脸懵逼。明白周泽楷这是外出了，叶修也没什么办法，在家无所事事玩伞玩了一整天。

黄昏时分，周泽楷才晃晃悠悠地回了家，直奔浴室。叶修只见周泽楷提着一个壶，满脸洋溢着笑意，眼睛亮亮地闪着光。他单膝虚跪下和叶修平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叶修。叶修疑惑地接过，打开，丝绒底上安着一小株草，很普通的样子，周泽楷适时开口：“鬼迷神疑。”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它？”叶修略惊讶。

周泽楷道：“猜的。”

“认真的啊，快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关注它。”周泽楷答。在与叶修逛交易市场的时候周泽楷就发现，叶修极有自信，眼光独到，多余的东西都不会过问，问上话的都是他需要的。他对鬼迷神疑草加以关注，想必是有需求的，但是没在市场里获得，才不能继续提升他的伞。周泽楷今天出门，就是为了弄到鬼迷神疑草。

“小周你也对我太好了，不行，看来真要以身相许才可以。”叶修夸张地喊出声，“不过你哪里弄来的？那个公关不是说很稀有吗？”

周泽楷一下子焉儿了，趴在浴缸边缘，闷闷地：“嗯。”

“你不会……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哎哟，哈哈哈，憋不住了……”叶修忍不住脑补起周泽楷坐在女孩子堆里的场景，那样涨红着一张好看的脸，眼睛湿漉漉的满是无辜，手足无措应付不来的样子。

“哼。”对叶修落井下石般的反应，周泽楷早有料到，但还是撇过头表达了他的不满。

“生气啦？”叶修戳戳周泽楷，见他岿然不动，“好好好我错了，笑一个呗？真不理我啊，小周？周周？周宝宝？周甜甜？”

周泽楷被逗笑，转回身：“就去一天，没被难为，方锐也给了。”半晌，他总结肯定道：“方锐是好人。”

“看来人不可貌相啊。”叶修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下一秒又对周泽楷手里提的东西感兴趣，“那个呢？也是他送的？”

周泽楷闻言打开壶塞，一股清醇的酒香弥漫开来。“嗯，送的酒。”他点头。

叶修深深嗅了一口香气：“好香，早想试试了，我可以喝吗？”

“可以……吧？”周泽楷歪头，脸上写满不确定。

“那就喝啦，少天教会我一句诗‘人生得意须尽欢’啊，来来来倒上。”叶修畅快说罢，又小声嘀咕一句，“不然没机会了。”

“嗯？”周泽楷没听清。

叶修没回答，从周泽楷手里抢过酒壶，直接对着壶口仰头两大口就下去，大有气吞云山之意，如果不是他接着被酒呛到连连咳嗽破坏意境的话。周泽楷笑，顺手接过酒壶，也就着瓶口灌下几口。

“好酒。”两人齐声开口。

周泽楷看叶修，澄清的液滴顺着嘴角淌下，一路描摹出下颔与脖颈优美的曲线。可能是第一次喝酒不胜酒力，才两口下去立马上头，叶修脸颊绯红，不住地眨着眼。没有惯常嘲讽的神态，显得异样乖顺。

叶修看周泽楷，一双桃花眼满含笑意，仿佛要卷香风十里珠帘，让人溺死在熏人的桃花香中。他嘴角不吝啬地扬起，一对酒窝跃然浮现，叶修觉得，周泽楷酒窝里没有酒，但让他醉得更厉害了。

这可能是一个非常适合亲吻的场合。

而叶修是什么脑回路呢，他摇摇头试图摆脱那种昏沉感，再次夺过酒壶，咕咚咕咚几下喝得见了底，然后，对着周泽楷甜甜地笑着，倒在了浴缸边沿。他酒量虽差，酒品还是很不错的，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趴着没闹出什么事。

周泽楷无奈，怕这样晾着神志不清的叶修，半夜他沉到浴缸底下给淹死了——那大概可以成为人鱼界流传千年的笑话了。于是他费力捞起叶修，替他擦干身子，又轻柔地将他放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

自己也洗漱一番，临睡前，他看了眼窄小的沙发和空着半边的床，纠结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这几天过去，叶修身份赫然从生死与共的尊贵客人变成“蔼然可亲”的亲密朋友，和朋友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周泽楷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回家前他就在方锐的酒吧小酌两杯，现在后劲儿上来了，催得他也恍恍惚惚，昏昏欲睡。躺下不消片刻，周泽楷也沉入安眠。

陈年佳酿不虚此名，两人都是直至日上三竿才刚睁开眼。叶修只感到宿醉的无力，眩晕、恶心、乏力这些负面症状一股脑儿涌上。“酒真可怕。”叶修咂咂嘴感叹，伸手扶额。这一伸，让他瞥见自己手臂上零星紫红色片痕，仔细一检查，这种痕迹几乎遍布他的上半身。再一动，鳞都散了几片在床上。

“呃，这是什么？”目光投向周泽楷，“小周你知道吗？”

周泽楷整个人都呆掉了。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周泽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海洋生物。叶修和自己睡在一起，隔天早上，身上出现了这种诡异红痕，还能是什么……他开始一遍遍回忆自己昨晚干了些什么，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难道自己也喝断片了？

白皙皮肤上一个个紫红斑痕无比扎眼，周泽楷反应了好久，才不确定地提出：“去医院看看？”叶修也是好奇，点头。

两人一起来到蓝雨。叶修刚被推进来，黄少天一跃而起迎上去：“叶秋叶秋叶秋，轮子刚探过门我就知道是你，你伤好了没？今天怎么来了？哈哈哈我知道了，一定是想我和队长了，我就说周泽楷那个闷葫芦太无趣了还是我和队长更有聊吧……诶，你脖子怎么了？”黄少天眼尖，凑近看了眼，满脸震惊，上下打量周泽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泽楷。”

周泽楷张嘴试图说些什么，想了想还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乖乖闭上。

“少天。”喻文州适时笑眯眯地开口。

“是，队长！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黄少天在一边柜子里东翻西找扔给叶修一板药，“叶秋你自己瞎吃瞎碰什么东西过敏了吧，疹子起成这样，还好遇到本医圣，跟你说这药治过敏可管用了。周泽楷你也别呆呆地站那儿，没你什么事，干嘛一副大义凛然要负责的样子。”

“我……”周泽楷语塞。

“喂别欺负人家老实啊。”海洋生物·叶修只觉得他们在打哑谜，没了兴致，“最近那鱼鳞病病况怎么样了？”

遇上正事，黄少天严肃起来：“不容乐观，每天都有新病患确认，染病人数呈阶梯状增长，且先前病患开始畏光亲水，更糟糕的是昨天镇里最好的几个医生齐聚商讨，没人有应对头绪。可以说这种怪病开始全面爆发了。”

喻文州微笑着接话：“叶秋其实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诶？除去叶修之外两人都震惊。周泽楷不知道喻文州也看出了端倪，黄少天则一瞬间又联想去了人鱼的阴谋。

“是啊。”叶修大方承认，“就知道你心脏了，想到也不奇怪。”

“过奖，那说说吧。”喻文州不动声色。

“小周，那天被你弄死的青枪鱼你知道是雌是雄？”叶修不急着回答，话锋一转。

周泽楷回忆，肯定道：“雌的。”

黄少天一头雾水：“这跟雌雄有什么关系？难道人家雌青枪鱼向你求爱被拒绝了，才恼羞成怒追杀你的？”

“就这点出息，不能想深远点吗？”叶修鄙夷，“青枪鱼雌鱼明显大于雄性鱼，那条鱼体长近六米，小周会认为是雌鱼一点儿也不奇怪。而事实上，那是一条雄鱼。”

他顿了顿，见三人表情变得严肃，继续：“此前，青枪鱼是绝不会挑衅人鱼的，一般它们都只有沦为我族食物的份，而不知哪天起，他们开始主动攻击人鱼。”

“在你们岸上出事之前，海底已经不太平很久了。”

“就是说除了鱼鳞怪病之外，海底生物也有部分异变？”喻文州总结。

叶修首肯：“对，问题出在海水上。鱼整天泡海里受影响就不用说了，岸上的人出海或者食用海水晒得的盐都可能出问题。根源是海底的尾闾，传说海水所归之处，承接汇聚所有水并进行净化。但因为千百年来深海沉积，尾闾现在是被堵住的状态。”

“那你们给清理一下不就行了？”黄少天插嘴。

“事情不是都想你的想法一样简单的好不好。”叶修再度鄙夷，“我们尝试过很多器具，但覆盖的那层岩非常硬，破坏不了。”

周泽楷担心：“怎么办？”

“办法是有的，不过比较麻烦。你们都知道我那把伞了，也知道它倒开是矛状态，很锋利，或许可以一试。”

“是是是，用你那无坚不摧的伞去戳那坚不可摧的岩……玩什么自相矛盾呢，而且你要试早试了吧？”

“所以我这不来场外救援了嘛，听说少天大大这里有蓝白晶啊？”

“我去叶秋你想干嘛？我们这里就一颗蓝白晶啊，还是魏老大流传下来的，还准备把它传给我和队长的后代，呸呸呸别那样看我，是后辈，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好歹也是放了好多年的……你说真的有了蓝白晶就能解决？”黄少天表面上拒绝，语气中却透露着一丝动摇。

“当然不够，还要其他稀有材料像白狼毫啊，沙蚕丝啊，琥珀晶石什么的，不过这些都搞定了，小周给买齐了。”

“我去，那些可都不便宜啊，叶秋你这简直是被周泽楷包养了啊，快说你们都进行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黄少天咂舌。

“人家是为了天下大义好吗？不像你，就要个蓝白晶还唧唧歪歪的。”

“什么叫就要啊！”黄少天反驳，一边暗搓搓地朝喻文州望去，两人眼神交流几个回合，便有了结果。他故作不情愿地去后室端出一个小盒子，塞叶修手里，“拿好了就一个啊，本少姑且相信你一次，失败了给我还回来！说起来你有这方法怎么早不说。”

叶修沉吟，脸上一闪而过难得的失落，继而转为一贯自信的笑：“总得打探消息吧。”他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地即食榨菜给黄少天，“谢谢你们的蓝白晶，这个作为回礼。接下来还差一样东西了。”

黄少天嫌弃地扔掉榨菜，顺口问：“是什么？”

叶修微笑。

周泽楷忽的有点心电感应式的预感，再加上他先前得出的关注结论，忍不住猜测：“大漠孤烟？”

叶修微笑，点头。

“……那啥，看来没希望了，叶秋你把蓝白晶还给我们吧。”

周泽楷先一步推着轮椅出了门。

市政厅也不远，两人很快抵达门口。

秘书长张新杰就在前台看一份文件，即使四下无人，坐姿也是平素的端正肃穆。听见声音，他抬头，认出来着，招呼两人过去。

“你们政府行不行啊，堂堂秘书长坐前台？”叶修感叹。

“本来有专职的，近日病了。”张新杰推眼镜，“你们来登记的吧，跟我走。”

“找韩镇长。”周泽楷道。

“有事找我处理就好。”

“年轻人怎么那么甜？你处理不了，告诉老韩有条人鱼要见他。”

“我相信科学，据悉，人鱼一般为水手错看儒艮而得的幻想生物……”

叶修大剌剌地掀开毯子，笑道：“那你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张新杰震惊，错愕许久才稍显镇定，然后抬头对周泽楷：“周先生，宠物禁止入内。”

诶？周泽楷茫然，连连摇头：“不是宠物。”

“对。”叶修补充，“小周一点儿也不宠我。”

诶？周泽楷茫然且委屈。

“行，我安排一下。”张新杰说着上楼，片刻，一个面目威严的男人下楼。

他见了叶修，神色微动，再扫眼轮椅和推轮椅的周泽楷，冷哼一声：“丢人。”

“行了，这不在岸上吗，水里还能把你打得满海底找牙。”

“你来干嘛。”

“要你样东西，就那什么大蘑菇烟。”

韩文清二话不说，爽气地解下袖扣，抛给叶修：“拿完就走。”

“就这样给了，不说两句？”

“欠你的。”韩文清板着脸，转身就上楼，接替他下来的张新杰也严肃地送客。

归途，周泽楷一脸疑惑，他们俩好像认识诶？那么轻易就拿到了本以为最难得到的东西哦？

“就觉得名字耳熟，真是同一个人啊。”叶修解释，“之前他也出过海吧，有次暴风雨他们那队船都翻了，其他人估计喂鱼了，他命大遇到我，我顺手叫了只海豚把他驼岸上来着。没想到现在混得可以啊。”

……这大概就是开了挂的鱼生吧。

到家，叶修就开始鼓捣他的千机伞。用大漠孤烟将蓝白晶打磨到适合的形状后，拆下原本的矛尖，换上。大功告成，叶修也不由得松口气，缠着周泽楷进行每日定番故事时间。

周泽楷话不多，声音很好听，读起故事语调柔和平顺。叶修起初认真听着，慢慢地头不住点，最后靠在周泽楷肩上睡着了。

“差一点。”周泽楷看着剩下寥寥几页纸，觉得有些可惜。他轻轻托着叶修让他躺下，盖好被子，关上灯。

可能是有鱼尾平躺起来不太舒服，叶修蹭蹭被子翻身，侧面对着床边，不一会儿又呼吸均匀陷入安眠。

周泽楷跟他一样，小心地翻了身，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着，直直地盯着叶修的后脑勺。他伸出手，却又在堪堪要触碰叶修的那一刻缩了回来。

直至这一刻，他才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叶修要走了。

一开始，他认为叶修是患难与共的救命恩人。

接着，他说叶修是来家暂住养伤的尊贵客人。

后来，他告诉自己叶修是关系亲密的好朋友。

那为什么，如今，知道了叶修明天大概就要离开，心底感觉那么空？

那为什么，此刻，叶修躺在身边，他的心跳得那么快？

……

不能再想了。

不能再深究了。

他明天就要重回大海了。

他是属于大海的。

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

周泽楷闭上眼。

……

另一侧的叶修缓缓睁开眼，看着淡漠月光透过窗帘撒了满室。

月有阴晴圆缺。

 

-TBC-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Sali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