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周叶】周泽楷与海（七）

一夜很快过去。

周泽楷记着两人的约定，早早起床，蹑手蹑脚探头进浴室，发现叶修还睡着。就让他多睡会儿吧，周泽楷没叫醒叶修，一个人安静地整理完房间，料理早饭，将小鱼干炸得金黄酥脆， 温热喷香。合着翻炒的声音，浴室传来水声，周泽楷笑笑，知道叶修醒了。

用过早饭，周泽楷帮衬叶修上下打点一番：穿好衣服，坐上轮椅，尾巴用毯子裹好，还特地拱出两条腿的形状。嗯，可以出门了。周泽楷对此很满意，推着叶修出门。

这天恰是小镇的休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大家都放下工作外出轻松。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他们刚出门没多久就遇到了熟人，魏琛。魏琛主动打招呼：“哟，推你哥出来享受生活啊。刚好我也逛逛，一起啊？”

魏琛的出现让周泽楷想起昨日尴尬的一幕，红晕飞快爬上他的脸，魏琛看他不说话就当他默认了，跟在一边。魏琛与叶修闲谈过程中，发现两人志（chou）同（wei）道（xiang）合（tou），可以猥琐到一块去。周泽楷几次想开口插话都以失败告终。

上了街，毕竟是叶修第一次正式审视人类世界，他还是很好奇的，不住四处打量，拉着周泽楷问东问西。行为很土鳖，架不住人可怜，魏琛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表示同情，不时帮周泽楷补充个一两句。

“那个不停转还摇头的是什么？”

“风扇。”“这不天热嘛，吹风凉快凉快。”

“旁边这个晃来晃去叮零当啷响的呢？”

“风铃。”“嗨什么用都没有，也就那些女的喜欢。”

“哦，那这位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朋友在招揽什么生意啊？”

周泽楷脸一黑，直接推着轮椅掉头。

“别走啊，轮椅上的小哥说话太不上道，什么叫人模狗样啊，你不会是总这么说话被人打残的吧？公关懂吗，公关。”

“这还真不懂。”叶修茫然。

“就牛郎。”魏琛开口。

“传说人物，失敬失敬。您和织女感情还好吗？”叶修不知是恶意嘲讽还是完全状况外。

“我们是纯洁的公关，也就普通地陪陪酒，让女性快乐是我们的服务宗旨，看我眼神就知道我有多真诚。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思想猥琐的人才让大家有了误解。所以啊周泽楷同志，资源不能闲置，放下渔叉加入我们吧！”公关先生振臂高呼。

叶修可能明白为什么刚才周泽楷掉头就走了。

“我们员工福利可好了，入职就送鬼迷神疑草，你们都知道它有多珍贵吧？千金难买啊！”

“这玩意儿有个破用，再少也没人要啊呸。”魏琛替周泽楷表示不屑。

“鬼迷神疑？”叶修来了兴致。

“致幻药，产量少。”

“哦。”叶修意味深长。

“喂喂别乱想，总归有点用的嘛！加入我们啊？”公关先生力挽狂澜，而周泽楷毫不留情地推着轮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周很受欢迎啊。”叶修揶揄道。

周泽楷尴尬，不说话。

“三位留步。”这时，侧边传来人声，说的应该是他们。三人循声望去，是名男子。他衣着正式，头发梳理整齐，站得笔挺，从头到脚都是严谨得一丝不苟。

魏琛低头，小声抱怨：“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男子快步走来，无视另外两人，直勾勾地打量叶修：“从哪里来？办理暂住证了吗？”

“没。”周泽楷老实回答，“很快离开。”他略微有些伤感，毕竟叶修是人鱼，伤好得差不多了就该归海，连“暂住”都算不上的。虽然从魏琛的角度看来，周泽楷这是做好了重病缠身的叶修撒手人寰的心理准备，怪可怜的。

男子简洁回答：“那也要登记。”顿了顿，他补充：“周末不受理，请周一立马前往市政厅办理。”接着挥手示意，转身离开。

“这人谁？刚站那儿跟棵松树似的。”叶修发问。

“镇委书记，张新杰。”周泽楷答。

魏琛似乎想起不好的回忆：“这人太可怕了，规律得可怕。刚上任那会儿倡议全镇十一点熄灯，还好被联名否决了，明明夜生活是那么美好。”

“那干嘛要我登记？”

“哦那也是最近出台的规定，这不有几例怪病病例嘛，说是为了控制疫情，保护民众。劝你们去登记，韩文清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韩文清，听着怪耳熟的。”叶修嘟囔。

“镇长啊当然耳熟，哪家小孩不听话跟他说韩文清要来了保证乖得跟什么似的。传说他手里有个神秘的武器‘大漠孤烟’，一招毙命。”魏琛点烟，满脸深沉。

“行，可以，大蘑菇烟，是会向敌人发射孢子吧，很酷很可怕。”叶修道，“这里遍地稀有材料啊？”

魏琛掸掸烟灰：“你懂个屁，我们这块人杰地灵，地大物博，各种资源丰富得很，没点稀有的东西怎么混。不怕你知道，蓝雨也是有镇馆之宝的，看你这没文化的样子就没听过蓝白晶吧。想当年老夫也是神一样的少年，千辛万苦获得了这种神秘晶体，就交给了那两个臭小子。”

“哎哟，您还是多买点脑白金比较要紧。”

两人之间垃圾话的对决，周泽楷是不会参与的。逛了会儿，魏琛道别回家午睡，周泽楷推着叶修继续漫步。途径一处材料交易市场时，叶修提出要进去转转。

好，转。

周泽楷二话没说推着叶修进了市场。

眼前琳琅满目的材料，大多数还是普通的草药、原料，小部分是较为难寻的物件，像先前听闻的“鬼迷神疑”、“大漠孤烟”等稀有材料那基本是没有的。叶修还是表现出极大兴趣，东挑西拣，不时拿起来和手里怪伞比划，对着太阳照照。看见心仪的，扭头盯周泽楷。周泽楷会意。

白狼毫？好，买。

沙蚕丝？好，买。

琥珀晶石？好，买。

猩红毒针？好，买。

……

说买就买，一掷千金，一句话不多问，豪气万千。

“对我那么好呀，都不问两句？”叶修调侃。

周泽楷替叶修提着材料，露出柔柔的笑：“信任叶修，叶修是朋友。”

“只是朋友啊，我好伤心。”叶修捧心口作伤心状。

周泽楷信以为真，慌神解释：“重要的朋友？”

“行啦行啦，少年，你这样单纯很容易被骗知道吗。还好是我啊，我不会骗你的。”叶修边说边举起一边摊上的材料，“老板，这强力蛛丝多少钱？你看我朋友那么帅，站这边给你吸引了多少顾客啊，便宜点卖咯？”

看叶修与摊主讨价还价的样子，周泽楷笑着摇头。

他信任叶修。他们曾在一起生死患难，漂泊在偌大的海洋中，四下茫茫，同样的景色一片连着一片，百无聊赖，唯有彼此互为依靠。也许叶修不会在意，甚至大海能带给他更多安全感，但对周泽楷而言，叶修是他落水后抓到的稻草，成为他唯一的仰仗，并且，这根稻草最后真的挽救了他。绝处逢生。他有什么理由再去怀疑？

整个下午都磨在材料交易市场里，时间过得飞快。叶修花了不少钱购置材料，所幸还在周泽楷钱包的承受范围之内。身为金主，直到出了市场他都没问叶修到底用这些材料干嘛。

在街边餐馆吃了晚餐，叶修一直嚷嚷还没小周做的好吃，引无数人侧目。饭毕，两人乘着傍晚的飒飒凉风回了家。

叶修难得勤快地开始研究他的伞和那堆材料，敲敲打打磨磨。周泽楷盯着看了会儿，发现他是在用买来的材料替换原材料，新材料有不适配的地方就需要磨改，最终目的估计是让伞的性能有所提升。他问过需不需要帮忙，被叶修拒绝了，说还是他自己最了解自己的伞。周泽楷便没有强求。

过了几个小时，叶修忽然举起伞，打开按动机关，几种形态切换顺利。见状，他满意地收起伞。

“好了？”周泽楷问。

“差一点。”叶修摇头否认。

“缺材料？去买？”

“可以说是，但一时半会儿买不到的。这些明天再说吧，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周泽楷思索。

“当然是听我们小周讲故事啦，昨天才说到圣地亚哥八十四天都没捉到鱼，又一次出海那段，接下来呢。”态度端正不少，但还是能从语气中听出对老人的轻视。叶修昨天振振有词解释说，有暖流的地方渔产丰富、种类繁多，八十四天一无所获肯定偷懒了。

周泽楷笑笑，他知道人鱼可能不能刚上来就理解人类的文学形式，尤其是这种冰山文学特有的，八分之一状似无聊行为背后，隐藏着的八分之七深刻内核。但就像叶修最初的那句“谢谢”一样，有了对表现的认识，再进一步，再深层次，他能够慢慢感受到人性的灵髓，看清生命的热望，最终理解这个故事。

准备好了吗，我要讲下去了，你要屏住呼吸。

-TBC-

我要决一雌雄把你带走，你要屏住呼吸。——茨维塔耶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