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

＃霸猫硬上弓

＃一天清晨，叶修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个人。

【周叶】适应期（上）

周泽楷是位低调的猫奴。

他养了一只猫，路边走五步能捡俩的那种三花，把它当成独一无二的小心肝宠着。平日从不与他人提起，朋友圈里也不曾晒过照片。

所以当某周末，同事方锐顺拐去他家取文件，第一次见了那猫，颇为惊讶。

“周泽楷你还养猫？竟然能忍住不晒？”

他挥手想逗弄猫，而猫大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瞧也不瞧他一眼。

周泽楷羞涩一笑，论及爱猫，难得多言：“嗯，养三年了。”

“叫什么名啊？”方锐随口问。

这可把周泽楷问住了。他总不能告诉人家这猫养三年了还没个名字，平时要找了就叫“咪咪”、“喵喵”，心情好了叫“宝贝”也不是没可能。他沉吟着，目光无所适从地在屋内游离飘忽，瞥到墙面装饰画上题的“修齐治平”楷书，像抓了救命稻草：“修修，修养的修。”

躺着的猫动动耳朵，头一点点偏转过来，与主人对视：“喵喵喵？？”

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叫这名儿啊？

周泽楷从猫眼里读出明晃晃的质疑，一阵心虚。

那边方锐倒没发现端倪，猫这一动，他的注意全被它尾巴下俩圆球吸引去了。

他皱眉，摇头叹息：“没想到，周泽楷你竟然是这样的渣男，对你很失望。”

“诶？”莫名被扣上帽子的“渣男”茫然。

“都三年了还不给猫做绝育，对猫身体不好知道吗？既然养了，就要对猫负责啊！”方锐振振有辞，一脸正气。

“公三花，不会……”周泽楷无措，试图辩解。

方锐没等他说完，恨铁不成钢地给他科普一番绝育除抑制发情外的各项好处，像减少疾病啊、延长寿命啦，不做简直是害猫一生。

听得周泽楷几乎是羞愧地低下头。

最后，方锐从卡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去：“附近王医生做去势手术特专业，我家狗也是他那儿做的，当天下午就能到处蹦跶了。介绍给你。”

周泽楷收下名片，面露感激之色。

方才起一直没反应的猫抬头，软软地冲方锐“咪”一声。本就爱动物的方锐哪经得住此番诱惑，上手就想撸一把。刚伸了一半，对面跟变了个猫似的，挥爪就那么一挠，划了道长长的白条。

“你看，不绝育的猫脾气坏吧，心还脏。”方锐尴尬缩手，现身说法。

它平时可乖的，没准就是不喜欢你。护短的猫主人小不服气。但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明面上还得和人赔礼道歉。

方锐不甚在意，拿走文件挥别再见。

猫这种生物嘛，做出什么事都是可以谅解的。

剩下屋里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毕竟事关自己男猫尊严，猫先软化态度，一个劲儿蹭周泽楷小腿撒娇。

但周泽楷心意已决，抄起手机就给王医生短信预约。

“对身体好。”他认真地跟他的猫解释。

这家算是呆不下去了。

连卖萌都不好使了，猫意识到事态严重性。

晚上，猫一如既往跳上周泽楷的床，周泽楷没有拒绝——虽然向来都拒绝不了。

明天你就不是完整的男猫了，陪你睡一晚吧。周泽楷想。

明天你就要失去我了，陪你睡一晚吧。猫想。

一人一猫同床异梦，一夜安眠。

翌日清晨，周泽楷是被压醒的。

他迷糊地揉着眼，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喘不过气，仿佛胸口砸块巨石，只当是自家猫又调皮了，呢喃道：“宝贝，别闹。”

一道陌生的声音紧承他的话，带着笑意：“不是修修吗？”

周泽楷瞬间被吓得睡意全无。

他猛地睁开眼。

跨坐在他胸口的青年一丝不挂，顶着一对眼熟的猫耳，神色坦然：“别怕，是我，叶修。三年前的今天，我成了你的主人。”

“明明……算了。”槽点比字数还多，周泽楷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下意识捂住眼睛，小声说，“先下去。”

“没事，你说吧。我虚心接受。”叶修翻身下人，表情诚恳。

这叫他怎么说，周泽楷一时语塞。

千百句话涌上喉头，最后轻飘飘冒出一条，揪了个语法错误：“我是主人。”

“好的，主人。”叶修从善如流，耳朵抖了一抖。

猫奴之心也随之抖了一抖。

尽管时势玄幻，周泽楷还真默认了这就是自己的猫——你看这眼睛、这耳朵、这神情，哪点不是我的小猫咪？！他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摸对方屁股，一根毛茸茸还在摇摆的尾巴落入掌心，立马如愿被对方用手狠狠拍开，欣喜——这就是我的小猫咪！

该在的都在了，还要啥自行车。周泽楷安慰自己。

他费了番功夫问出心中残存疑问，发觉有些地方对方也不甚清楚。

大概就是“一天清晨，叶修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个人。他毅然接受，随后同往常一般往主人胸口就是那么一坐。”

这可不是卡夫卡的《变形记》啊。

那为什么叫叶修？

“修是你昨天帮取的，叶这个姓一听就很主角。”叶修有理有据。

周泽楷一想，自家猫很喜欢看的一部叫《全职高手》的动画，里头主角确实姓叶。行吧。

那么问题来了。

王医生的预约还挂着呢。

叶修一听就来气：“我那么好，你竟然想咔嚓我。要不是突然搞了这么一出，今天我就离家出走。”

周泽楷想抱着他的猫好生哄一哄，又觉不太合适，只能干巴巴地辩解：“好处多呀。”

“一看你那同事就挺猥琐的。”叶修颇有微词。

周泽楷把一句“他也是好心”憋在心底，赶紧点头博猫欢心：“嗯，都怪他。”

一人一猫人达成共识，可怜数公里外的背锅侠方锐默默打了个喷嚏。

事还是要解决。

时间稍紧，怕对方看不到短信，周泽楷打了个电话过去。

“昨天预约的周先生是吗，请问有什么事？”公式化口吻。

“抱歉，取消。”周泽楷语含歉意，“定金照付的。”

“没事，但冒昧问一下是什么原因？给猫做绝育利远大于弊，麻烦对猫负责。”王医生语气变得严肃，显然相较于钱，他更在乎猫。

周泽楷支吾着说不出话了，难道要反问人家手术对象突然变成了人，还能做吗？

叶修当机立断，一把夺过手机：“因为他本猫拒绝。”

不容反驳地挂断。

电话那头的王医生一脸懵逼。

“解决了。”叶修说。

还能这样？周泽楷简直看呆了。

燃眉之急算被平息，接踵而至各种小问题。

周泽楷想，这是叶修第一次做人，还不适应；这是自己第一次养人，也还不适应。不过好歹在做人这一方面，他可以给叶修传授点人生经验。

先从穿衣服做起。

叶修只比他矮上一点，身型却差了一圈，他翻遍衣柜才堪堪凑齐一套适合猫的内外衣。

叶修新奇，抬脚伸进那块有两个大洞的布，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幸好周泽楷眼疾手快捞了他一把。

“你们人是怎么用两只脚站稳的？”叶修顺势穿好，扯了扯觉得不太自在，满脸嫌弃，“好像大了点？可以不穿吗？”

“不、不行。”周泽楷想都不想，坚决道。

“好吧，听你的。”叶修耸肩。

周泽楷满意。

也不知道叶修什么时候变回去，没准是明天，没准是下辈子。他拿不准，总之，在对方平稳度过变成人的适应期前，他会好好养着他，对他负责的。

这是个好的开始。

俗话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展望前景，河山大好啊。

但他没想到的是，还有另一句俗话，行百里者半九十。

晚上叶修想霸占他的床，他断然拒绝，收拾收拾客房把人请进去。

然而就像先前他还是猫时的数百个夜晚一般，叶修半夜里悄悄摸进他的房间，爬上他的床，钻进他的被窝。

又趁第二天一大早，骑在周泽楷肚子上不安分地闹腾。

周泽楷涨红了耳根，催人赶紧下去。

叶修满是不敢置信：“以前这时候你都抱抱我，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旧猫胜新人，就叫人家下去。”

“不一样呀……”周泽楷讪讪道。

“哪里不一样？”叶修反问。

你就看看有哪里一样吧。

周泽楷以行动代替语言，揽着人的腰往旁侧一推，处上位压倒他，形势反转。他绞住叶修的手腕，双腿侧开禁锢住对方，目光凌厉，倾身至他耳边，声色低沉：“重了。”

叶修一愣，亲身感受之下，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当场虚心承认错误。

并在此后的日子里屡教不改。

这是后话。

周泽楷当下还挺开心，孺子可教，眨眨眼又变回平素腼腆的正直青年。他不好意思地起身，看对方闹得衣衫不整的样子，又一想他确实没什么衣服给他穿，提议带他出去买几件。

闲散惯的宅猫犹豫，看在主人面上勉强同意。扣个帽子，尾巴竖起缠腰上，就这样随周泽楷出了门。

购物过程很顺利。

一位合格的铲屎官向来不介意为他的猫花钱。

当猫变了人，呃，应该也是如此。

“坐好。”周末商场连麦当劳里都挤满人，周泽楷看那望不到头的队伍，隐隐舍不得让猫跟自己一起站着，刚巧旁边空了个座，把人安置下来，自己过去排队。

叶修守着大包小包衣服，目送周泽楷远去，目迎另一位“熟人”走近。

“大兄弟，这还坐得下一人吧？”方锐端着餐盘，“刚刚过去那个你朋友？你说巧了不是，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啊，我就放这儿了。”

谁跟你是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

“嗯？我看你们一起来的，挺好的样子啊，不是朋友是什么？”方锐一愣。

叶修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主人。”

方锐的眼神一下变得高深莫测，看叶修身上休闲服像早先见周泽楷穿过的，身边大小购物袋也有种金主豪掷千金的感觉。

因而当周泽楷点完餐回座位，看见的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方锐，同时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说不出的诡异。

“看不出来你还是这样的人啊。”方锐搓搓手。

周泽楷局促地瞥一眼叶修，不知对方又捅了什么篓子。

“没事，有点小癖好嘛，可以理解的。”方锐轻抚他肩以示宽慰，“注意身体，别玩太过。”

“哦，谢谢。”彼时一头雾水的周泽楷还不知道他在方锐心中人设已然崩坏。

方锐还觉得自己很体贴，生硬地帮他转移话题：“你看我这右手，腱鞘炎还没好。”

叶修以其人之道，拍拍他的肩膀：“注意身体，别玩太过。我认识一个治这个很棒的医生，号码给你。”

他流利地报出一串号码，方锐惊喜存下。

周泽楷皱着眉，张了张嘴，最后放弃说话。

一顿饭，三人心思各异。

周叶二人离开后，方锐得空按叶修给的号码拨过去。

“医生您好，经朋友介绍知道您，治腱鞘炎吗？”

那头停滞半晌，疑惑道：“宠物还能得腱鞘炎？”

得了，又是无辜的王医生。

另一边，周泽楷后知后觉从叶修嘴里问出他都跟方锐说了些什么，顿感崩溃。

是时候立点规矩了！

“不能叫主人。”他严肃地“训斥”他的小猫咪。

“行啊，那换你叫我主人？”叶修满脸无所谓。

“呃……”

“怎么？你不喜欢？”

看着叶修懵懂无知的纯洁眼神，周泽楷陷入沉默。

“人，不是猫。”他努力组织语言，“叫名字。”

“周泽楷？感觉很生疏啊……嗯，就小周吧。”叶修拍板。

不在外人面前叫他主人怎么样都行。周泽楷认同，继续头疼明天上班该怎么和方锐解释。

“别沮丧。”猫蹭蹭他的主人，想了想大方祭出自己的毛尾巴，“借你摸会儿。”

周泽楷不由自主地上手了，熟练地把手下猫薅得喵喵直叫。

他是人，已经不是猫了！周泽楷啊周泽楷，你不能这样！周泽楷这样告诫自己。

于是他抬起另一只手，羞赧地盖住自己的眼睛，回忆着存留脑海中的小三花，继续把猫薅得喵喵直叫。

所谓掩眼撸猫，不过如此。

不重要的人先放一边去。

叶修初次变人，自己初次养人，适应期，适应期。他再一次默念。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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